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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五 斩罢落残红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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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若尘早察觉这方已有一道异样的灵气升起但这一个漫长的夜晚最不缺少的就是各门各派的修道者他最不愿意感应到的就是非同寻常的灵气。

    眼见时机紧迫也容不得纪若尘细想。他脚步稍顿双手一捞干脆将青衣打横抱起随即足下加劲若一道轻烟般向远方飘去。

    此地已属洛阳外围然纪若尘三人走得并不顺畅。一路上虽没再碰到如碧海龙皇之流的高人但人数众多的小门派的修道者也着实令人难以招架。幸得纪若尘玄心扳指中还有不少威力强大的咒符在洛阳城对付秽物时用不大到对付这些修道者可正对路。是以他道行虽然比不过这些修道者可是斗起来却依然大占上风。这些无名小派的修道者咒符法宝之少之弱已非寒酸二字可以形容简直让纪若尘大开眼界。至此纪若尘方才意识到道德宗的富足无双。

    然而这些修道者有若蝗虫压境越来越多。尤其在纪若尘等人露了形踪之后四下的修道者更是如飞蝇逐臭纷纷聚拢过来。好在道行高深一些的修道者--不是陷在洛阳就是正打得热闹纷至沓来的修道者已都是些不入流的人物。但他们数量实在是太多纪若尘连破三道封锁冲杀十里血染青衫终于脚下一晃险些栽倒在地。他吸一口气胸中却涌上一股咸甜当下即知真元已然耗尽。他正想趁敌人未来袭之前补充一下真元却现玄心扳指中的丹药、咒符已所余无几。纪若尘心下一怔此去漫漫敌兵如潮又该如何将余下的路走完?

    突然纪若尘心中一冰一道灵气正疾向他后心冲来!他赶忙转身待要应敌。岂料他体内真元已枯回身之际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晕去。

    青衣眼睁睁看着一个周身青烟缭绕的精瘦汉子迅疾逼近而纪若尘却呆立原地毫无反应。当下心中一急再也顾不得其它纤手一挥一根绕指青丝已化作混沌鞭向那人当头击落!

    那汉子见她道行极低这一鞭仓促间挥得有气无力甚而没有锁准他的气息方位。可是混沌鞭宝气有异一望而知青衣偏又是极美丽。那汉子吞了一口气加前冲心中已在妄想着美人异宝统统收入囊中。

    哪知这一鞭将将落下时忽然通体透出淡淡青光青光幽幽有如磷火;鞭体灵动恰似游蛇。那汉子身形骤然定住!他仍保持着跨步飞掠的姿势却分毫动弹不得!

    长鞭落处激起轰然一声巨响!但见得地面泥解如岩浆滚涌层层翻叠冲天而起。夜天黑地之间骤然张起两幅巨型泥幕。

    正在激战中的张殷殷惊起回一时间也只看到那溅起十余丈高的泥沙内有丝丝青光透出。纪若尘与青衣皆没入泥沙之中看不清楚究竟生了什么。

    顷刻间泥尘散去纪若尘与青衣二人灰头土脸地立在原地。纪若尘一脸愕然青衣则面色苍白柔弱的身子若风中柳摆不住在轻轻颤抖着一双纤手紧紧地握住混沌鞭鞭柄指节尽皆青白。她双目紧闭贝齿紧咬一点不敢看一看自己的战果。

    混沌鞭通体仍透着淡淡的青色光晕宛如灵蛇般在空中游走不定似对刚才惊天一击仍是意犹未尽。

    在青衣面前出现了一道深五丈、长三十丈的深沟沟中泥土全被催化成一片片亮闪闪的晶状物不时冒出缕缕青烟。刚刚那飞身来攻、正做着春秋美梦的汉子早已消失无踪连一片破布、一块碎骨都没有留下来显然已在混沌鞭下魂归极乐。

    望着那仍跃动不休的混沌鞭三人周围十余个修道者呆然站立一个个宛若泥塑神色骇然。也不知谁乍然一声大喊惊醒这丢掉三魂七魄的一干人等他们方才省悟过来立刻掉头就跑让张殷殷追之都有所不及。

    “我……我杀了人吗?”青衣颤声问道双目犹自紧闭说什么也不肯睁开。

    张殷殷拉住了青衣的手轻声地道:“没事的他已经跑了。”

    “是吗?”青衣紧绷的心绪稍稍缓解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乍见面前深沟脸色又刷地白了下去。

    此时纪若尘先前服下的丹药药力已开始散真元徐徐生出。他拍了拍青衣的手也宽慰道:“别看了!那人刚刚已经跑了别放在心上。走了我们不能再耽误了。”

    青衣嗯了一声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纤手一收混沌鞭又化作一根青丝回到了她的头上。

    三人行出里许左右茫茫夜色中隐现一点***又有影影绰绰的房屋楼宇看上去是一个小镇。镇口高挑一盏风灯在夜天中轻微摆动烛火也时明时暗却也不曾熄灭。昏昏暗暗的灯光下挂着一面招客旗上书“悦来客栈”四个大字。纪若尘眼力过人尽管***极是昏暗但一眼望去已看清这面招客旗旗边破烂颜色也褪得七七八八显然已很有些年头。

    青衣累得不轻纪若尘和张殷殷真元也已耗尽突望见这一盏灯光都不知不觉间生出一点归乡之感。

    小镇的东方处忽然升腾起一道玄黑巨浪虽然相隔甚远但那滔滔杀气已隐隐传来。纪若尘心中一凛知道又有一位道行高深之人到了。这玄黑色的冥河之水看起来十分眼熟依稀让他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一幕。只是今日的冥河波涛色作玄黑凝而不散虽不似五年前那般锋芒毕露却含威不放境界显然要更胜一筹。

    张殷殷和青衣见纪若尘停步不前都顺着他的目光向东望去。她们尽管灵觉皆是十分出众却除了一片茫茫夜色外什么都看不到。

    看着那一道冥河波涛纪若尘苦笑一下道:“我们去那间悦来客栈歇歇吧。”

    张殷殷和青衣都甚感奇怪为何不继续赶路反倒要停下来休息。但见纪若尘已向那客栈行去她们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纪若尘本意是想这小镇乃是百姓聚居之地那人就算动手多少也会有点顾忌。如此一来他才好趁乱突围至不济也要拖延上一点时间再说。

    里许路途对修道者来说不过是片刻间事转眼间纪若尘三人已立在悦来客栈之前。

    这等小镇的客栈又能大到哪里去?只是距离洛阳较近地处东西要冲是以才比寻常小店大了一些。这悦来客栈垒土为墙前后三进。院落颇为宽大东墙处有水井一口古木数株。中进正堂乃是给客人们用饭打尖之所后院和两侧厢房看来就是客房了。此时早过子夜客栈正堂上了半边门板只留下半边门户供客人出入。堂中燃着一盏长明灯忽明忽暗虽不甚亮但在这中夜之时看着却十分温暖。

    纪若尘三人甫入院门口拴着的一头黄狗就睁开睡眼有气无力地叫了几声。纪若尘信步走入正堂见内中放着六七张桌子只一个身着跑堂装束的瘦弱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岁年纪。他一见客来赶忙揉揉惺忪的睡眼迎上来陪笑道:“几位客倌要住店还是用饭啊?”

    在这少年身上纪若尘恍如看到当日的自己于是微微一笑道:“泡一壶茶随便弄点吃的我们歇歇就走。”

    那少年应了自行去后厨准备。这种时候最多有点酱菜冷肉也别指望着能有什么好酒好菜况又是如此简陋粗鄙的小店。当然纪若尘三人也非是为了吃喝而来。

    三人刚一在桌边坐下纪若尘已感应到小镇中现出点点灵力有如天上繁星。他一边暗运法诀催化体内药力以求尽量恢复些真元一边向青衣道:“青衣现在情势不妙你还能传讯给你的叔叔吗?”

    罗然门一役无尽海洪荒卫的盖世豪勇让纪若尘大开眼界。此时哪怕仅有一个洪荒卫到了又何用畏惧这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派?只是从洛阳出来这么久也未见一个洪荒卫来到若非青衣无法传讯就是洪荒卫不及来援。是以直到这山穷水尽时刻纪若尘才有此一问并未抱多大希望。

    果然青衣摇了摇头轻轻地道:“我已经传讯给叔叔可是不知为何叔叔一直没有回应。对不起……”

    此时那少年已从后厨走出端上一壶热茶一壶烧酒四样冷盘倒端端是茶酽酒香菜色精美很是与这客栈破烂外貌不符。

    纪若尘思忖片刻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不能事事都靠着你叔叔。嘿道德宗怎也是天下正道之却没想到会给这么多人欺上头来。青衣殷殷一会儿恐怕我就护不了你们了。乱战一起你们就向东突围不要管我。他们并非为你们而来你们应有机会逃得出去。”

    张殷殷咬牙恨恨道:“这些无名鼠辈就算一时得逞也不要紧日后父亲自然会找上门去拆了他们的祖宗牌坊!”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小姑娘的狠话是没错问题是你父亲到时上哪找得我们去?”

    轰然一声大响板门破碎。木屑纷飞中一个粗豪壮汉大笑着走入在三人对面的一张桌子上一坐。这壮汉身着皮衣道行颇高身后还跟着三个同样装束的人看来不是朋友就是同门。他向三人看了一眼目光在张殷殷和青衣脸上逡巡来回数次方才舔了舔嘴唇笑道:“真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标致的小姑娘!不过老子要的只是那小子和他身上的宝物你们只要乖乖走人我也不会为难两个小姑娘。当然若你们定要跟来老子也欢迎得很啊啊哈哈哈!”

    就在此时客栈中的少年忽然怯怯地问了声:“这位客官……您要喝酒……还是住店?”

    那大汉重重一拍桌子怒喝道:“喝什么鬼酒!再在这啰嗦小心老子收了你的魂魄用离火炼你百日!……咦?”

    他忽然闻到一股异样酒香这酒香也恁奇一钻入鼻即散得通体舒畅。这壮汉往那纪若尘桌上一望讶然道:“倒看不出这破烂店子居然也有几样好东西!”他又看向那少年大声吩咐道:“好小二把你们这最好的酒和最好的菜都给老子端上来!”他声若洪钟震得这小店屋梁上的灰簌簌落下。

    那少年战栗不已一阵风似的躲入后厨去了。

    此时客栈外又传来一阵阴笑:“胡老大你不要这两个小姑娘我要了成不成啊?”

    那粗豪壮汉闻声色变只是重重哼了一声也没多言。显然也对来人十分忌惮。

    四位身着麻布长衫的中年人鱼贯走入店中也寻了张桌子坐下为那人满脸堆笑眼中却分毫没有笑意。他一进客栈双眼立刻睁得老大不停地在张殷殷和青衣身上看来看去再也挪不开目光口中啧啧有声。

    张殷殷冷冷一笑忽然挺直了身子向他回望过来。两人目光一触那人立刻全身一颤紧紧闭住了双眼口中喃喃地道:“好厉害的劲道!吃不消吃不消!”

    这人实也不简单竟然能如此轻易地从张殷殷天狐之术中抽身而出。

    纪若尘手持茶杯只是凝望着杯中其清如水的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那少年又从后厨走出将一壶酒和四样冷盘放在了那粗豪壮汉的桌上。他一放好酒菜就想溜回后厨。哪知那身着麻布长衫之人双目不开就将少年一把提了过来道:“把那桌上的酒菜一模一样的给我们也来一份!”

    少年吓得浑身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跌跌撞撞地跑回后厨去了。

    在这本不应有客的时候悦来客栈却是宾客盈门热闹非凡。转眼又来了三拨人马有二三人的也有七八人的。他们不管人多人少都各据一桌转眼间将小小的客栈正堂挤得满满的。

    人一多客栈中反而安静下来除了初坐下时点菜要酒外就再无人作声。各路人马你盯我我瞪你杀气渐生反而把正中的纪若尘三人忽略了。

    只把那送菜上酒的少年累了个半死。

    然而这还不算完眨眼间又有三拨人挤进了客栈四顾之下却现堂中只余一张桌子。当下都向那张桌子挤去三方十人才挤出两步就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转而相互瞪视争吵了起来。

    “就凭你们玄元殿也想来此分一杯羹吗?”

    “怎么遗照宗何时变得如此蛮横了?我们玄元殿虽小可也不畏惧强梁!况且老夫怎不记得贵宗已能号令天下了?”

    “呀呀呸!你们都让!这张桌子当然该是我三极宫所有!”

    就在三方吵吵闹闹之际忽然有一物从门外飞来端直落在了那张桌子正中竟出有如雷鸣般的一声闷响!一道寒气随即从那物中散出来内中蕴育的无穷潜劲不光将相争的三方人众纷纷推开也将相邻两张桌子上的人一并冲得东倒西歪。

    客栈中登时乱成了一团你挤到我我踩了你好不容易众人才骂骂咧咧立定坐稳再向那张桌子一望登时人人倒吸一口冷气所有不清不楚的话都吞落肚去。

    桌子的正中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把古剑剑鞘上那‘玄冥伐逆’四个篆字杀气腾腾异样的刺眼。

    “这张桌子当然是我的。”一个冰冰冷冷的声音从客栈外传来。

    众人大惊转头这才现一个如冰如剑的黑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立在客栈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