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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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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桑莫槐登时咋舌,连马车也顾不得驶动,莫桑赶忙转头低声询问:

    “姑娘,咱们今儿一早才从国公府出来,眼下时辰也晚了,真有什么事儿不若明日再去吧。”

    他显然拖延,木容冷笑:

    “明日再去?好叫你通风报信?”

    莫桑一下觉出不好,却又说不准哪里不好,登时出了一身的冷汗,正要辩解,却被木容又截断了话:

    “我那日叫莫槐往前将静安侯受伤的事告知隐先生,除此之外,前院又生了什么和先生有关的事,你最好一五一十告知我。”

    莫桑心一沉,可见着木四姑娘已然生了疑心,而她现下这般虽是关怀却无比疏冷凉薄的语调,可见着也是动了气。

    “并没有什么!”

    他咬牙不肯说实话,马车内一阵静默,就在莫桑以为又瞒住木容时,忽然木容又闲适淡然问起话来:

    “今日倒是廉郡王世子前来探望,连云府也送了些礼来贺我离了襄国公府。莫桑,你说我现下,是去云府致谢好,还是去廉郡王府致谢好?”

    莫桑莫槐狠狠咬住牙,今夜里,木四姑娘莫说致谢,哪怕只是踏足云府或是廉郡王府,恐怕石隐知道都会忍不住杀人泄愤,何况那云府,还不知隐含着怎样的威胁在。两人几度交换眼神,最终莫桑咬牙道:

    “姑娘,还是回襄国公府吧。”

    这就是忠心的好处,作为他们主子在意的人,稍加利用便如此好行事。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莫桑正预备叫莫槐悄悄往回送信,马车里木容又闲凉道:

    “谁敢先去通风报信,明日我便求见慧敏长公主,为我赐婚。”

    因着褚靖贞的事,她还卖了个人情给慧敏长公主,她若真求赐婚必是一求一准,莫桑莫槐登时被辖制住,谁也不敢再异动,木容只觉着心底无比畅快。

    “眼下这样,你心底大约也有猜测了,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便今日你不说,我也早晚能查到。端是看你愿意叫我大张旗鼓的去查,还是眼下就省事些告诉我,你总该知道,我想做的事,连你主子也拿我没法子。”

    莫桑已然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急遽几番回转,再三挣扎,真叫木四姑娘大张旗鼓去查,此事哪里还能瞒得住,彼时闹得人尽皆知可就坏了大事。他死死咬牙,盼着他主子知道实情后万别将他碎尸万段。

    “是,云大人假做失足,拽了主子一把,将主子耳后一直被面具遮着的红痣瞧了去。”

    红痣?

    木容登时不解,耳后一颗红痣叫看到,怎么就这样严重起来?然而可疑的,却是云深的举动。

    “当年在二殿下院子里伺候过的人,是都知道主子耳后一颗红痣,胸前一处伤疤的。”

    莫桑低声加了一句,木容登时浑身发冷。

    原来,他的身份这般岌岌可危的将要暴露。

    难怪,难怪他分明对自己说过那秦霜是有使命在身,大约果真是为着阻住圣上将褚靖贞指婚给他,甚至来布迷魂阵所用,就如眼下。而他也在瞧着自己不痛快时,告知她若不喜欢,便将秦霜推到赵出身上,可后来却忽然对她说要娶秦霜入府。

    当年二殿下府上虽遭灭门之祸,可二殿下院子里伺候的下人谁能保证便真一个不剩的都被处死了?尤其还走失了一个二殿下的子嗣余孽,圣上总会悄悄留下那么几个知道得多的,为将来捕获这余孽。

    好,真是好。

    一个阴魂不散的云深,一个遇到危险就知推开她的石隐。难道他死了,她就能安生过下去?待他身份一旦被揭穿的那一日,她哪里还有不知的道理?

    到那时的伤怀心碎仍旧一样,或许唯有改变的,只是她的独活。

    一时间马车内外人人静默各怀心事,一刻钟后,马车到得襄国公府,莫桑唤门,待门开后,木容便下车往内而去。

    她的深夜到来似叫人意外,两边树影里有枝叶拍打声响,木容嘲讽一般勾了唇角,虽各处幽暗,却是循着熟悉道路径直去到了石隐的院子。莫桑莫槐不敢有失,始终跟在其后,

    及至进了院子,卧房内一片黑暗,书房里却亮着一盏孤灯。

    木容忽然觉着心酸,她离开以后的襄国公府,似乎愈发显着孤寂。

    “呀,四姑娘?”

    院子里有女子声音,木容冷眼去看,正是宫中那两个宫婢,见她忽然到来便迎上前来,木容瞧着便觉厌烦,两个眼线也实在没少叫她和石隐费心过。

    一手扬开了两个娇弱女子,她大步往前,伸手推开书房门,就见石隐坐在书案后,抬眼往她看来,一手还扣着那铜面具。他似乎觉着如今这样满面疤痕的模样不愿面对木容,只是那面具却并来不及扣上了。

    “我来瞧瞧,你是怎样狠心薄情的一个人!”

    木容忽然厉声喝了一句,与以往大相径庭的作为叫石隐一瞬蹙起双眉,随即她气势汹汹往内而去,行至博古架,一抬手将架上瓷器拂落在地。

    屋内似在打砸,院子里两个宫婢同追随而来的莫桑莫槐两人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敢冒进一步。

    “你就不怕!惹恼了我,把你的事都宣扬出去么!”

    木容歇斯底里的大喊一声,石隐整个眼神黯去。

    她发现了,她也知道了,然而也算顺了他的心意,没有揭穿他,仍旧顺着他的意思往下。

    他垂下头,掩住嘴角轻轻扬起,这样紧迫关头,然而他实在没见过木容这样泼妇一般行径,加之看见她,他就止不住心底的高兴。

    木容见他竟在偷偷去笑,一下子心头愈发火气,又是抬手将博古架上另一个瓷瓶摔在地上,却不知被什么刮破了手,这一吃痛,掩在瓷器碎裂声中,还有她低低一声痛呼。

    石隐倏然起身几步到她跟前便要执起她手去看,木容却似早已料到,立刻将手背在了身后。

    “给我看看!”

    他在木容跟前低声沉喝,木容却是扬眉,挑衅一般抬头看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先生凭什么替阿容做主?”

    石隐无言以对,满心在她眼下受伤的手上,木容眼眶一瞬红透,从昨日起就始终隐忍的悲痛再也遏制不住,泪水奔涌而下,却尤自倔强咬牙:

    “你知不知道,被留下的那个,才是最艰难的那个,你凭什么?凭什么替我做主?”

    “是我错,先叫我看看你的手!”

    石隐幽黑眼瞳中燃着急火,可木容却偏偏愈发要惹祸,她反倒又退一步,直直盯住石隐,满是泪水的面上却浮现一丝笑容,叫石隐觉着无比疏远的笑容。

    “既然先生觉着,阿容可以没有先生,那么阿容,就可以真的没有先生。”

    石隐心底一沉,他紧紧抿住嘴唇,却不知该回说什么,同木容四目对峙半晌,木容又勾唇而笑:

    “跟你一起死,对你而言似乎不算威胁。你最好活着,否则我就随意找一个落拓之人嫁了,日日吃苦受罪,日日去你坟前叫你眼睁睁的看着。”

    她扬眉,石隐一瞬气结,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应,木容已然掩面回身,嚎啕奔跑了出去。

    “这……这……四姑娘这是怎么了?”

    院子里一阵人仰马翻的声响,两个宫婢惊惶不已,木容却是一行大哭,一行用流着血的手捂着脸跑了出去,莲子和莫桑莫槐自是急忙跟了出去。

    只留了石隐一人在内,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主……主子……”

    房梁上目睹一切的暗卫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他把主子的私密事瞧了一个清楚,不知主子会不会一见他就困窘,以后不再叫他护卫。

    石隐摆了摆手,他才算松了一口气。

    木容是一口气跑到外面去的,莲子一向懂她心事,见她如此也不过是一顿过后,便是一路故意咋咋呼呼的跟着跑了出去,路上还不忘顺口骂了襄国公两句。

    好似一阵狂风卷过,来回也不过一刻钟,木容又上到马车上,呜咽了几句,待马车行走,她便停了下来,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来,心里一阵阵的酸疼,为自己,更为石隐。

    如今局势,便是他想停也停不下来,被云深逼着,这条路是非走不可。可他昨夜还骗自己,说前路凶险,他想要停下,安心的做襄国公,而不是瑞贤太子存留的血脉。

    她正哀戚,可车外却忽然嗤的一声传来闷笑。

    莲子隔着马车斜睨一眼在外赶车的莫桑,外间似也感受到,又是一片静默下来。木容这一番大闹大哭后,心头却是松泛下来,眼见着快回到周家别院了,她勉强忍住泪。

    只是离着周家别院还有些距离,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没等莲子去问,莫桑便小声往里回禀:

    “四姑娘,周府门外聚着许多人。”

    木容蹙眉,这个时候,周家别院门口怎么会聚着许多人?莲子掀了车帘去看,就远远瞧见一人忽然扬起手来,一声巴掌响声,那清脆的声音,在夜深里传的马车内都听得一清二楚,莲子登时面色一变。

    “是大姑娘和六姑娘,还有周表少爷和青梅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