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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最是难做清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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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政坊,右相李林甫的府邸,一场争论已持续了两个多时辰。

    王鉷领头,李党的几位骨干悉数在场。

    “一成?凭什么要让出一成?给了他们一成,我们自己就得少十几个要职!”一名长着方正脸,留着花白胡子的老者气呼呼嚷道,随着胸膛起伏,胡子一翘一翘的。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啊!”坐在他对面的一位白袍儒生打扮的中年冷冷一笑:“不让出这一成,落在人家手里的人怎么出来?没有这一成的份额,他们能善罢甘休吗?大理寺现在连马棚都改成牢房了!”

    “我看没这么简单吧?”老者冷笑一声,指了指周遭众人,说道:“关在里面的人是谁家的大伙儿心里都清楚的很!这一成份额是我们大家伙儿的,你区区一家还不够格替我们所有人做主!”

    说起来惭愧的很,虽然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这三司向来掌握在李林甫的手上,但眼下这种局势,连皇帝都做不到主导一切,更别说他李林甫了。

    这句话或许很难理解,但现实本就如此。

    这不是江湖人斗殴,不是谁的人多、谁的力量大就能称霸武林、一统江湖。

    眼下长安的局势,其根源还是老套的皇权更替,但又远远不止这些……

    历朝历代,皇权更替都是个大问题,总也少不了流血、死人,尽管过程也可能很复杂,谋划十几年、几十年的比比皆是,但究其本质也简单。

    在不需要改朝换代的情况下,皇权更替的本质就是分蛋糕的人和顺序稍微调整一下,胜者先分且多分一些,败者少分或者不分,乃至直接被踢下台,身死族灭。

    但是,蛋糕还是那块蛋糕,总量大体不变,桌子边上的椅子个数也大体不变,只是新人上、旧人下的区别。

    改朝换代则不一样,这是要直接把桌子掀翻,重新再做一块蛋糕,蛋糕的大小、样式大多一定会变,桌子边椅子的个数也会变,或许参与分配的人中还能保留几个原来的老面孔,但也必定会被新人取代他们原有的地位。

    所以皇权更替,不仅仅只是皇帝希望能够平稳渡过,所有参与了分蛋糕的人都希望桌子能稳住,蛋糕能保住。

    但是,在一些臣重君轻的时候,皇帝又会有掀翻这张桌子,然后再摆另一张的想法。

    然而,眼下长安的局势或者说整个大唐朝廷的局势从一开始就脱离了这个固定的模式。

    从整体上来讲,大唐国力依旧鼎盛,百姓安居乐业,远没有到活不下去要造反的地步。

    在这种局势下,李家的统治地位依旧相当稳固,至少在普通百姓的层面上,依旧还习惯于接受李家的统治。

    但是最大的变数应该是从七宗五姓在南方挑起那场地皮风波开始的!

    先是粮荒,继而杨家作乱、荼毒天南。

    南方的经济实力依旧还处在恢复当中,但也正因为在土地耕种上的收益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南方的世家大族为了尽快恢复在地皮炒作时被夺走的财富,开始将目光从土地上抬起来。

    若是在几十年,没有别的投资手段,这些世家大族也只能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种地,农民从土里刨食,他们趴在农民身上吸农民的血。

    可有了海上贸易之后,他们突然间发现原来竟还有这么一种能够在短时间里聚敛到大量财富的途径。

    当然,这种途径究其本质和资源掠夺没有多少差别,此处先按下不提。

    杨家的叛乱逼迫他们将头抬起来,水师、海商、扬州等等在南方喧闹了一年多的东西,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盏盏明灯,指引着他们将目光转到海上贸易上来。

    而诸如扬州钱家、吴家这样本就在海上贸易中浸淫几十年的家族,更是不顾一切准备扬帆起航,利用海上贸易补回叛乱时期损失的血液。

    如此明显的榜样,自然引得一大帮南方世家竞相模仿。

    嘉兴陆家便是南方传统家族的代表。

    而除了南方之外,北方豪门在紧紧盯着七宗五姓的一番动作后,也很快明确了海上贸易所能带来的惊人财富,而他们同样也在地皮风波里损失不少,也有回血的必要。

    以萧炅为首的关中豪门对许辰的发难、对琉球土地的掠夺便是这种认识所带来的后果。

    更不要说已经在登州建立了船厂并且已经开始对高丽、倭国贸易的七宗五姓。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想要看清目前大唐朝廷的政治局势就必须要先认清经济层面上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目前,能够完全明白这一点,并且已经借此看清了全部局势的人,满天下也就只有李林甫一人而已!

    这当然也不是说他李林甫就比全天下人都聪明,只是源于他李林甫的势力构架,占了一个先机而已!

    李林甫最早就是从扬州发家,他当年在扬州城当差的时候,海上贸易刚刚兴起没多久,混迹于市井的李林甫很容易就发现了海帮这一新兴的帮派形式。

    李林甫随父亲到扬州上任,虽不是出生于扬州,但几乎是在扬州长大,可以说完全经历了海上贸易从出现在崛起的最初阶段。

    他混迹市井,和最先一批的海帮创始人相交莫逆,又由于父亲为扬州大都督府参军,本为官宦子弟,加之出身于大唐宗室,又算得上权贵中的权贵。

    虽然他父亲并不出色,家境到他这一代也差不多没落,但也正因为李林甫这种复杂的背.景,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海商集团,并且很早就参与其中。

    等到他时来运转,被举荐至长安为官,急需大量钱财打点的李林甫没有忘记刚在扬州兴起,但又还算不上昌盛的海贸生意。

    随着李林甫官运亨通,他在海商集团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不说扬州钱家,就是豫章万家这个海商集团中的源头也和李林甫保持着相当密切的联系。

    就是因为这些事跟自己背后的势力脱不了关系,李林甫才能先人一步看到导致眼下混乱局势的深层根源。

    然后,才是太子李亨在明白上的动作。

    无论是当日在金殿上对李隆基的逼宫,还是年前发动的武装暴动只能算是加剧了目前局势的演化。

    正是因为太子李亨在明面上的剧烈动作,让一些根本没看清局势,或者只是管中窥豹又不懂装懂的家伙产生了一些相应的应急反应。

    大浪来袭,是个人都要求生。

    到了生死关头,谁还会管你李党还是徐党,自然是以保住自己和背后家族的利益为首要目的。

    眼下大唐朝堂上所谓的党派和往后的宋代、明代完全不同,除了少量经由科举上位的寒门官员外,满朝文武几乎没有一个背后不存在家族势力的人!

    此时的党派不像宋代大部分都是以思想上的理念、政治上的看法为标准各自集聚,又或者像科举已成唯一入仕渠道的明代那样,以门生、座师为标准划分党派。

    眼下的党派绝大部分就是依据纯粹的利益为目标来划分各自的势力团体。

    每个官员背后都有自己的家族,以此为根本,然后有利益共同点的家族就会自动将家里当官的子弟聚集在一起在朝堂上形成一个共进退的团体。

    但以利合就会以利分。

    现在面临这么大的危机,谁都有完蛋的可能,几乎每天都有抄家灭族的事发生,无论是李党还是徐党又或者其他的党,都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险。

    只是,也正因为所有的人都开始思考了,眼下的局势才会演化到如今这种乱成一锅粥的地步。

    太子党那边想要努力挺过皇帝对他们的清扫,七宗五姓依旧对海商集团贼心不死,李党、徐党想要在保住自己的同时尽最大的可能瓜分即将出现的利益。

    而萧炅这边的关中豪门除了保住自己、瓜分权力的目的之外,还有那么一点超脱众人的自傲。

    他们想通过直接拿下琉球,从而直接达到插足海上贸易的目的,当别人还在长安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可能他们已经扬帆出海了。

    而对于目前的李隆基来说,完全没看明白也控制不了局势的他又偏偏摆出了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又是拉拢山东豪门,又是对将门许之以利、威之以武,成天让内卫上蹿下跳,又是杀人又是抄家,搞得人心惶惶,局势越来越乱。

    有思考就会有行动,一旦行动就会有不合拍的人,原来各党、各团体都有个统一的指挥,相互交手之后,几位大佬坐下来一谈,利益一分,也就相安无事了。

    可眼下,每个个体都在乱来,大佬们光是稳住自家局势都费力,哪里还有谈的心思和资本?

    你说要谈,人家会说你现在能掌握手下的人马吗?没了人跟你,你拿什么来跟我们谈?你有和我们谈的资格吗?

    这就是目前李林甫最为纠结的东西!

    作为唯一一个看清了本质的人,手里却已没有了一举定乾坤的实力!

    之前他李林甫弄权,当然不是什么大公无私,但至少稳住了局势,桌子还在,蛋糕也有。

    可现在,桌子不稳,蛋糕摇摇欲坠,这帮参与分蛋糕的人却在无头苍蝇一般乱跑乱叫……